紫砂·清凉杂记 篇二：紫砂硬核知识：紫砂壶的烧成

创作立场声明：大部分我们可以在线上搜到的紫砂内容质量比较低，或道听途说，或人云亦云。究其原因，还是紫砂行业较为封闭，竞争不充分。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丁山人，我希望通过自己的思考，沉淀出来一些紫砂方面的文字，作为一个时代关于这个产业的一些记录。

宜兴不光有紫砂，从古至今还有青瓷、各式日用砂陶、均陶、现代实用陶瓷等。因此不论是从时间的维度，还是从品类的维度，宜兴存在过很多类型的窑炉。由于烧造要求的不同，特别是在古代及近代，窑内使用过多种多样类型的布局和燃料，造成了变化多端的气氛和烧成效果。

但到今天，这一切已成历史，或是计划经济时期的生产要素遗留。粗略估计，到上世纪90年代末具备系统烧造专业知识的，在宜兴市不足千人，主要包括老窑户、国营窑炉工作及管理人员，以及专门研究设计窑炉的工程师。

在2009年CCTV的“紫砂风暴”之后，紫砂行业体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飞速膨胀，从业人员从起初的数万人，飙升到近期的十多万人。对于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工艺方面的知识密度下降了许多；而窑炉、烧造方面的知识，更是到了近乎绝迹的地步。

龙窑的外部。全拉瑞摄。

龙窑的外部。全拉瑞摄。

龙窑的内部。全拉瑞摄。

龙窑的内部。全拉瑞摄。

简单的历史背景

紫砂从宋元开始出现，到明代逐渐兴盛，再到清代及民国广为世人所知，经历了数次的审美提升和工艺革新。但烧造的技术阶段只有三次：①龙窑裸烧，或放入均釉大缸及花盆中套烧，由于龙窑内气氛不稳，常有火疵（刺）、飞釉；②明万历年李茂林引入匣钵，将紫砂壶放入特质陶罐内封闭烧制，排除了气氛、釉泪和窑汗的影响，极大的提高了紫砂壶的烧成品质和烧成率；③到建国后西方窑炉（隧道窑、梭式窑）进入国内，在几乎清除窑内变量的同时，保证了升温的精准度和线性，进一步提高了紫砂壶的烧成率和品相，安全无污染。

在此期间，也出现过一些阶段性的过渡窑炉，比如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陆陆续续建造的倒焰窑。

位于古南街入口处的倒焰窑。全拉瑞摄。

位于古南街入口处的倒焰窑。全拉瑞摄。

倒焰窑内部结构图。灵魂画师全拉瑞绘。

倒焰窑内部结构图。灵魂画师全拉瑞绘。

紫砂壶烧成的几种窑炉
①到上世纪80年代，丁蜀镇共建造了31座倒焰窑。由于建造简单、装窑出窑都在同一平面，窑工工作强度相对龙窑来说有所降低，大部分原先的龙窑单位都自建了倒焰窑。现在保存完好的一座倒焰窑，在蜀山南街，是国营合新厂（紫砂厂的三大前身之一）在建国后建造的，用来专门烧造紫砂制品。

②从80年代开始，更为现代化的隧道窑（窑中有传送带，不间歇）、梭式窑（结构如抽屉，间歇式）一经出现，因为烧成温度稳定、窑内干净、气氛可控，取代了绝大多数的旧式窑炉：因紫砂壶不施釉水、追求最真实的泥料本色，现代化窑炉的优异性能完全满足了历代紫砂匠人的渴望：朴质无华、光洁纯粹。

③到近几年，由于国际柴烧的流行，又有很多私自搭建的备前烧、信乐烧等形式的仿日式电柴混合窑或气柴混合窑，烧制了一些紫砂壶。有一些年轻人用新的工艺，加上柴烧特有的火疵效果，加上一些特殊颗粒（紫砂中的砂）的非常规变化，颇有些趣味；但大部分市场上流通的柴烧紫砂壶，在我看来可以说是毫无赏玩的意义。

龙窑装窑前的场景

龙窑装窑前的场景

详细说一下柴窑
近两年通过自身的研究和梳理（你问任何人，没人给你一个准话，所以自己瞎研究一下吧），我把柴烧对于紫砂壶的影响共有三种：
①火疵（刺）：紫砂壶在大部分窑炉中烧制时，因接触到明火，可能是因为温度不均，会形成部分与周围坯体颜色不一的表现。万历年李茂林引入匣钵，也就是为了解决火疵的问题；究其原因，我认为应当是为了消除干扰因素，让藏者欣赏紫砂壶的一体性，关注茶壶的肌理、线条和虚实。
②落灰、窑汗、飞釉：落灰和窑汗其实是一回事，就是窑炉中的杂质掉落或吸附在茶壶上了。落灰是燃料的余烬掉落，窑汗是窑内多年在窑顶凝固的釉泪掉落，而飞釉是其他带釉陶瓷的釉水升温时飞溅。这些都是对紫砂壶的透气性非常不利的；从外观表现上，会把一把好端端的紫砂壶弄得过于复杂。
③气氛：简单来说，气氛就是烧成环境中的含氧量。氧气充足的环境，我们一般叫做氧化气氛；而在缺氧（通常是因为燃料过多，氧气消耗殆尽）的燃烧室中，即是还原气氛。对于紫砂壶来说，氧化和还原对铁盐、硅酸盐、铝盐会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但由于变量太多，无法定量分析，只能大概说一说：在氧化气氛中，铁离子的发色更为统一和稳定，例如紫泥容易发出红、紫等颜色；在还原气氛中，铁离子的颜色变化较多，可能发出蓝、黑等颜色。在古代窑炉中，由于温控、气流、投柴量等因素的影响，气氛的变化更为复杂。

目前市面上常见的柴烧壶有两种，一种是只有火刺没有落灰的，还有一种是又有火刺又有落灰的。前者如果用追求老味来解释，是讲得通的，毕竟明代李茂林之前的壶，大多有火刺，可以被认为是一种老；但是有落灰的就解释不通了，因为落灰把紫砂壶的气孔都堵住了，相当于上了釉，也就丧失的紫砂壶最基本的透气性。
此外，还有柴窑内装匣钵烧制紫砂壶，我觉得这是一种比较艺术化的做法，不太好评价。

龙窑出窑时匣钵东倒西歪的场景。全拉瑞摄。

龙窑出窑时匣钵东倒西歪的场景。全拉瑞摄。

龙窑匣钵内的落灰效果。全拉瑞摄。

龙窑匣钵内的落灰效果。全拉瑞摄。

一些关于烧成的疑问和误区
①“煤窑、重油窑烧成品质更高，壶更润”
这个是网上很常见的一种说法，丁山本地没人这么说的。因煤炭、重油燃烧不充分，容易产生局部的还原气氛，导致表面会有一层润感，这是一个单纯的喜好问题，不能说存在局部还原气氛的窑炉就更好。
②“柴烧紫砂壶能养生”
大家看到这条估计都想笑，但是很多柴烧商家都会这么说，反正就是保健品的那一套，各种木材、矿石的营养都被茶壶给吸收了，微量元素那是蹭蹭往外冒。
③“电窑是最次的窑炉”
电窑唯一的问题，由于不装匣钵烧制，特别是一些新打的电窑，烧出的茶壶会吸附一些氧化铝、硼板的气味（在多次清洗后会渐渐消失），但是从烧成的精度和品质来说，绝对不亚于目前主流的燃气窑。

全拉瑞在龙窑里装逼拍视频时的第一人称视角。

全拉瑞在龙窑里装逼拍视频时的第一人称视角。

如果你真的很硬核，那么就去烧龙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