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都没看懂“哈利·波特”

2001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上映的时候，没有人会把这看做是一部女性电影。随着系列电影陆续上映，全世界的女孩子们从赫敏、金妮、卢娜身上看到了可以变得更好的自己，罗琳把自己对女性身份的认识放到角色身上，不断丰满着那些女性人物。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即将国内重映，我们不止能在银幕上重温“三人组”的初相遇，活宝“罗恩”吃鸡腿，我们也能更清楚地看到罗琳如何在这个魔法世界里，展现自己的“女权思想”——

魔法世界最有趣的一点是，当剔除体力差异，女人可以同男人一样战斗。

(以下文中HP系列：即指哈利·波特系列）

Her-My-On-Nee才是“赫敏”的正确读法

1990年夏，曼彻斯特开往伦敦的火车停靠在一个无名小站，车厢里一个叫乔安妮的女孩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忙往来的行人，她看到站台上有个戴眼镜、身穿巫师袍的黑发男孩，他就是哈利·波特最初的样子，那个叫乔安妮的女孩就是J·K·罗琳。

这个魔法故事就从这个黑发男孩开始，“如果哈利是个女孩，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在后来的采访中罗琳说过。

正因为主角是男孩，起初故事里的赫敏·格兰杰并没有得到过多关注，还记得在《哈利·波特与火焰杯》里，赫敏示范自己名字的正确发音：Her-My-On-Nee的场景吗？那是罗琳刻意加进去的，不仅因为赫敏的名字拗口（Hermione是古希腊神话里神使Hermes的变体），也是在提醒观众来关注这个内心强大，意志坚定的女孩才是“三人组”核心。

《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上）》里，当哈利要出去寻找伏地魔的魂器时，罗恩劝阻他等等赫敏，因为没有赫敏他俩活不过一个星期。

而当三个人在途中不得不露宿野外，赫敏说，“我注意到我是那个做饭的人，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孩吧。”而罗恩则回答：“不，因为你是最厉害的魔法师。”

当罗恩爱慕地看着给他们仨带来足够装备的赫敏说“你真棒，真的！”时，赫敏则一脸鄙视地回答：“能不能改改你惊讶的语气。”设计这些桥段都让罗琳感到非常有趣。

赫敏不仅头脑聪敏爱学习，还有深谋远虑，是“三人组”里的智囊，所以罗恩说他俩没有赫敏活不过一星期大致没什么错，唯一的错误是，不是一星期而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罗琳一直说她笔下的人物在她的生活里没有原型，但只有一个例外，就是赫敏：“赫敏的确是我对自己的一个夸张，她来自我内心的深处。我很早就没有安全感，描写赫敏从孩童到18岁的成长经历，让我想起自己的这段成长有多艰难。作为女人有太多压力加诸在你身上，而你经常会被要求牺牲一些你的东西才能成为一个女孩。而赫敏不会。”

赫敏口齿伶俐又聪明好学，勤奋，更有主见，因为常驻图书馆被同学们嘲笑，连心仪的对象罗恩都忍不住揶揄她的“书虫”劲儿。但她也不会因为喜欢罗恩掩藏自己的聪明才智，所以他们才没有很快成为一对。

采访中罗琳承认，这些都是她把幼时自己的样子加在了赫敏身上。少女时期的罗琳长相普通，脸上长着很多雀斑，个性有些野，不太招人喜欢。而妹妹戴安妮长相可爱，父母也格外地宠爱妹妹，总是不自觉地忽略了罗琳。

在学校，罗琳也总是不受关注的那一个，甚至还经常受到同学们的奚落。她花了大量时间阅读，想从书里找到跟自已一样的人，但很少，《小妇人》里马奇家的老大“乔”算是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罗琳影响，最新版的《小妇人》里，艾玛·沃特森扮演了老大玛格），所以，罗琳才决定在自己的书里创造这样一个女主角，不性感，但也不是戴着眼镜的中性人，只是一个像你我一样的真实的女孩。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囚徒》拍完，罗琳曾经在一封给艾玛的信里称她为：“我完美的赫敏”。或许正因为与这个角色10年的相伴，离开HP系列后，艾玛·沃特森也一直以赫敏一个独立又聪明的女学霸的样子出现，联合国发表演讲更加强了她女权活动家的形象。

4月15日，扮演赫敏的艾玛·沃特森刚刚度过自己30岁的生日。回顾出演赫敏的经历，她说，“我觉得我比男孩子更多地被置于显微镜下审视，无论我穿什么，做什么，去哪儿上学，我总觉得公众对女性更为苛刻。我们（我和罗琳）都懂那种被严苛审视的感觉。”

开篇于母爱，又结束于母爱

罗琳对哈利的设定很有趣，整部电影里他一直在寻找父亲的影子，从邓布利多甚至从斯内普身上，但是真正面对压力的时候，母亲莉莉才是他的避难所。

写“哈利·波特”的时候，罗琳刚成为单身母亲，半年后，罗琳的母亲去世，她和父亲的关系也因此迅速恶化，“作为一个女性，一个女儿，我认为母爱在文学作品中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表现，而事实上，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母爱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无论好坏。”

这样，在婴儿期被父母悉心呵护的哈利，才能区别于福利院长大的伏地魔。莉莉就代表着安全，尽管所有人都对哈利说，“你长得和你爸爸一样”，这只能代表他有天赋，但在哈利的婴儿床边挡住阿瓦达索命咒的，是莉莉。

母爱就成了HP系列里贯穿始终的一条线：莉莉保护哈利牺牲自己开篇，中间是普通却伟大的母亲韦斯莱夫人，最后，马尔福的妈妈纳西莎·马尔福救了哈利一命。

HP系列还没有写完的时候，有位女记者在采访中用“她就是一个老妈子”来评价韦斯莱夫人，罗琳非常生气，她说：“我认为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我想表现的是，一个女人自己决定——我想在家照顾一家老小，但不代表她的能力仅止于此。”

莫丽·韦斯莱深爱着家人，是韦斯莱大家庭的粘合剂；她待人热情友好，从她身上，哈利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她也非常能干，内心充满力量，她是凤凰社的干将，有资格参加凤凰社的高级会议。

而罗琳为她安排的最精彩的一场戏，是在霍格沃茨的决战中杀死了忠实而强大的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那场战斗，是来自母亲的主动出击，也是一个强大女性对自己能力的最好证明。

双胞胎之一弗雷德·韦斯莱在战斗中死去，女儿金妮·韦斯莱又差点被贝拉特里克斯的死咒击中，当贝拉在交战中用弗雷德的死刺激她时，悲痛又愤怒的韦斯莱夫人尖叫道：“再也——不许——你——碰——我的——孩子！”挥舞魔杖杀死了魔法世界里最凶残的食死徒。

而另一个母亲，纳西莎·马尔福，为了儿子甘冒生命危险救下了哈利·波特。在禁林里，她受命去检查趴在地上的哈利是生是死，她俯下身，发现哈利没有死，于是悄声问哈利她儿子德拉科·马尔福是否还活着，得到哈利肯定的答案后，她站起身，镇定地向伏地魔汇报：“死了”。

这是罗琳为了呼应开篇做的设计。莉莉为了救儿子死去，到结尾的时候，另一位母亲想让自己的儿子活着，又救了哈利一命。这不仅影响了故事的走向，也让整个系列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纳西莎·马尔福出场的次数并不很多，傲慢冷酷偏见是她的人设，但在HP系列结束后，就像斯内普教授一样，她也应该是被“翻盘”的一个人物。

出生于纯血家族，和疯狂的贝拉特里克斯是姐妹，嫁给了秉持纯血观念的丈夫卢修斯后，也就无条件地追随丈夫所信仰的一切。作为母亲和妻子，纳西莎本质上和莉莉与韦斯莱夫人一样，对家人的爱高于一切，只是她更多是对唯一的儿子马尔福的溺爱，儿子做什么都坚定地支持他，这也是开始时马尔福在学校跟哈利作对的原因之一。

纳西莎总是站在丈夫身边或者背后，实际上她是看似铁腕强大的卢修斯的主心骨。伏地魔选中马尔福庄园做大本营，要求卢修斯交出魔杖的一刻，不情愿的卢修斯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纳西莎知道违逆伏地魔的后果，在桌子下，用手轻轻捏了捏卢修斯的手腕，卢修斯最终交出了魔杖。

她也没有一奶同胞的贝拉特里克斯那么邪恶，留有一点善良，马尔福就继承了母亲这一点。在《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中，面对要杀死自己的马尔福，邓布利多说：“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卢修斯被囚禁在阿兹卡班，儿子马尔福被伏地魔指派去杀死邓布利多，纳西莎明白这不是荣誉，而是伏地魔对于丈夫卢修斯办事不利的惩罚。此时的她已经从一个冷酷的高等魔法师变成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母亲，为了儿子不惜把自己置于危险。

这件事之后，她所有的行为都源于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家人的愿望。这样的纳西莎与莫丽·韦斯莱、莉莉·波特一样，把爱放在首位，让她在禁林那一刻选择做了正确的事，救下了两个孩子，哈利和马尔福。

最可怜和最可怕的两个女人

并不是把所有美好高尚放在女性身上就是对女性的尊重。身为一个女作家，罗琳非常清楚这一点。在女性角色中，她设计了两个相当精彩又完全不同的女反派。

某种意义上，顶尖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也代表着一种女性力量。罗琳塑造这个角色参考的是女性心理变态者，只有遇到一个相似的男性时，才能释放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为什么她会盲目追随伏地魔，是他唯一的忠实追随者。

她从自己塑造的高大完美、闪闪发光的伏地魔映射到了自己，与其说她臣服于伏地魔，不如说是崇拜自己。这是罗琳为她设计的一种人格障碍。

而这种人格是被父母畸形的纯血教育和被迫接受的政治婚姻灌溉出来的，所以才会疯狂迷恋伏地魔，狂热地崇拜权利。而她最大的悲剧是，她从来不知道伏地魔心里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如果说贝拉特里克斯的邪恶还有值得同情之处，那罗琳在HP魔法世界里设计的乌姆里奇就代表了真正可怕的女人。不夸张的说，她是HP里真正的恶棍，以正义的借口做丑恶的事，就像总是用粉红色来装点她内心纯粹的邪恶一样。

她是魔法部长福奇派到霍格沃茨的心腹，在她的管理下，霍格沃茨变成了整部HP系列里最不招人喜欢的样子。

身为五年级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她完全遵从魔法部的指示，在最注重实践的黑魔法防御术却不允许学生使用魔杖，只会照本宣科，生怕他们学会防御术。

当被学生质疑“不学习知识我们怎么保护自己”时，她以一贯的样子，笑眯眯地告诉说：“我们的生活很安全，为什么需要学这些东西呢？”

而最令“哈迷”气愤的一幕是她把哈利叫到自己办公室，递给他一只特殊的羽毛笔，罚他抄写“我不能说谎”。这只带有魔法的羽毛笔会把哈利在纸上写的字同样刻在他的手上。每写一遍，手上就会被割开一次，反反复复。而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伪善的假笑，还有点权利在握的暗爽，看得人牙根直痒。

她比贝拉特里克斯更迷恋权利，因为她贪婪无止境，只要有一点点权利都要紧抓住不放，滥用到极致。用罗琳的话说就是：“我在生活中最讨厌的，是打着仁义旗号掩饰私心，乌姆里奇就是这样的人。”因此，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里，当伏地魔掌权后，已经爬到魔法部副部长位置的乌姆里奇倒向伏地魔就不足为奇了。

罗琳在7部HP小说中设计的女性角色，都不是普通的打酱油角色。

像观众非常喜欢的“喵喵”教授麦格，罗琳直到最后才安排麦格教授展示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在终章《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中的霍格沃茨大战，是她击退了斯内普。

罗恩的小妹金妮执着，聪慧又机智，作为霍格沃茨的美女，她一点不浮夸，她的成长是另一种女性的力量，保持真正的自我。

甚至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卢娜，也有着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种对成年人来说相当罕见的品质。罗琳最喜欢写卢娜和赫敏一起出现的场景，“因为她俩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而她们两个我都爱。”

通过卢娜，她想向女孩子们传达的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想装成别人的样子。”

采访中的罗琳经常用“强大”“力量”“坚韧”这样的词汇形容笔下的女性人物，这也代表了她心目中女性应有的样子。

(文中引用的采访来自纪录片《哈利·波特故事中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