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医疗神剧《豪斯医生》播映 20 周年：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造就了令人又爱又恨的反英雄福尔摩斯

2004年，是史上最伟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150周年寿诞──小说家柯南道尔设定福尔摩斯出生于1854年。 2004年似乎没有特别出名的福尔摩斯相关作品，事实上每年世界各地都会诞生新的福尔摩斯作品，所以就算没有 150 年纪念作品，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2004 年确实有一部伟大的福尔摩斯作品诞生，尽管你可能不知道它与福尔摩斯有所关联，它是影集《豪斯医生》（House， M.D.） ：一部以医学题材包装的福尔摩斯探案影集。

《豪斯医生》宛如福尔摩斯的怪医侦探，奋力击败反派：疾病

「当你去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不管剩下的选项看起来有多么不合理，它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这句话是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而这句台词也几乎是《豪斯医生》每一集的精髓：无论是多么千奇百怪的症状，豪斯医师总是会一一破除各种想当然耳的可能，告诉观众一个最异想天开的真正病因。 医疗剧始终是美剧里的一大门派，有浪漫走向的医疗肥皂剧、有感人肺腑的医疗道德剧，但是很少医疗剧像《豪斯医生》一般，如此认真地将疾病视为反派，而让一位宛如福尔摩斯的怪医侦探，将它们各个击破。

《豪斯医生》里的疾病是难缠的反派，它们沉默地进行犯行，而且以各种伪装误导面对它们的医师们，例如豪斯医师的手下们。 这些菜鸟医师尽管学经历丰富、而且才智过人，他们在医学院精心攻读的知识，在这些罕见疾病面前却派不上用场。 豪斯医师不是这些学霸菜鸟的导师，豪斯玩弄、贬低、虐待这些新鲜人，派他们进行莫名其妙的实验，同时明嘲暗讽他们对课本知识的依赖。 但尽管这些年轻帅气美丽的医师们不服气，但豪斯往往才是真正能够击败病毒的神奇圣手。

充满黑色幽默与讽刺元素的《豪斯医生》，带你看见「大侦探的黑暗面」

豪斯堪称二十一世纪最完美的福尔摩斯之一──甚至你也可以说他是最完美的怪医黑杰克版本之一。 豪斯与福尔摩斯（或黑杰克）有太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专业人士，对临床医疗、病理学或细菌学等等有独到之处，甚至他们都曾经以自身进行实验...... 当然，药物滥用也是他们的共通之处。 福尔摩斯热爱古柯碱、豪斯对鸦片类止痛药维柯汀成瘾，而吗啡是他俩的共同最爱; 他们同样观察力敏锐，思考速度飞快，而且同样对笨拙之人缺乏耐心; 他们甚至一样都具备音乐天份...... 而且，他们都只有一个真心的朋友。

福尔摩斯（Holmes），英文读音类似「家」（Homes），而「豪斯」（House） 就是来自家的变形; 福尔摩斯的唯一好友是华生医师 （Watson），而豪斯的好友是威尔森医师 （Wilson），这两个名字的相似度也看得出两位忠心好友的共通身份。

尽管《豪斯医生》脱胎于福尔摩斯，但它并不是一部单纯的福尔摩斯改编作品。 这部充满黑色幽默与讽刺元素的医疗作品，反过来更专注于大侦探的黑暗面。 福尔摩斯小说里华生医师忧心好友的用药习惯，会让他的心智与健康造成永久性的损害。 但福尔摩斯小说的重点在于解谜，而这些毒品能够刺激福尔摩斯的思考与创意，让他顺利侦破无人能解的谜案。 因此，毒品变成了小说里的「必要之恶」。 可是在《豪斯医生》里，豪斯对药物的依赖，成了剧集里的其中一个重心：豪斯渐渐成了止痛剂的奴隶。

拥有善良与邪恶两种极端特质的复杂角色

小说里的福尔摩斯嗑药嗑很大，但我们看不太到药物对他的实质影响，可是在《豪斯医生》里，豪斯对止痛剂的依赖是与日俱进。 止痛剂令他从腿部伤势的剧痛里解脱，同时也让他在解析病情时保持清醒。 可以看得出来，豪斯比福尔摩斯更需要药物的帮助，这也让他更离不开药物。 终于，豪斯在剧情里还被迫接受戒瘾治疗，而观众也会看到更多豪斯在成瘾过程中的种种挣扎与戒断反应──《豪斯医生》也可以说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成瘾主题作品。

药物当然是让人成瘾的重要关键之一，但是，人类的成瘾原因却不仅是因为药物，豪斯的瘾头来自于影响自身健康的巨大疼痛，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天才总是孤独的，而天才豪斯的孤独特别巨大。 这位天才余生都只能瘸腿步行，肢障对自命不凡的豪斯而言，是难堪的现实，但肢障也成了他最棒的挡箭牌──当有人质疑豪斯为何如此愤世嫉俗，他都会以肢障做为借口：

「是肢障让我变成混蛋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豪斯的人际关系并不是病痛搞砸的，愤世嫉俗是他的天性，他懒得经营感情关系，他对朋友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肢障变成了豪斯的最佳借口，这导致了他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人，让他的愤世嫉俗变本加厉...... 但这同时也让他毫无束缚，不须顾忌社会地位，不用经营情感关系。 豪斯的劣根性，让他变成了更厉害的病理侦探。 如果他不再瘸腿、不再依赖止痛剂，他还会变成医学神探吗？ 不见得，尽管他未必会成为更好的人，但也许他不会专心致志地揭开疾病的真面目。

豪斯无疑地是影集史上最棒的反派、混蛋与受害者，他将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这句俗谚诠释得淋漓尽致（反之亦然），他贪心、虚荣、狡诈、却又孤独、悲伤、抑郁，更糟的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如他十分清楚人类是什么样的生物。 我们希望豪斯受到某种形式的制裁，希望有人体谅他身心的痛苦，却又需要他来解决每一集众人百思不解的难题。 豪斯是个复杂的角色，而且他的复杂是混合了善良与邪恶的两种极端，这令人对他又爱又恨。

这种角色的复杂度，间接影响了每一集《豪斯医生》的结局。 对观众而言，我们有了一位才智综横的难搞神医，这样每一集最终，豪斯应该都会找出每个罕见病例的病因，然后对症下药解救病人。 但是，豪斯冷嘲热讽的不只是他可怜的年轻手下们，还包括了观众：《豪斯医生》里的病人们，很多无法活到最后。 因为豪斯可能晚一步找到病因、可能找到病因却无法救活病人、或可能豪斯根本就误判了病情...... 豪斯狠狠打破了观众想当然耳的 Happy ending 想象，留给我们许多遗憾与残念。

 休罗利：《豪斯医生》是我真心自豪的作品

《豪斯医生》全八季在烂番茄上的观众评分高达 96%，在 Metacritic 的观众评分也高达 8.4。 这至少证明了，观众是真心喜爱豪斯无情的毒鸡汤。 而像豪斯这样一位性格复杂、与其说是英雄不如说是反派的反英雄角色，要获得观众的认同，必须需要一位硬底子演员的诠释才有可能，而休罗利成功了。 在八季《豪斯医生》峰回路转的剧情发展里，罗利逐步调整豪斯的性格与表现形式，进而让观众理解并相信豪斯的转变。 《豪斯医生》当然是休罗利的生涯代表作，而他也认同这一点：

「（《豪斯医生》）是我真心自豪的作品...... 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部作品，这件事都不可否认。」

连休罗利都感到自豪，这是很不容易的肯定，因为他本人其实并不喜欢《豪斯医生》对自己带来的转变。 休罗利是一位演员，他自认并不是巨星，他非常厌恶明星在红毯上搔首弄姿、接受万民拥戴的模样。 休罗利在九〇年代曾经接受心理治疗，就是因为他害怕名气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注意与纷扰。 而罗利才在接演《豪斯医生》前去治疗过，在第一季还没拍完前又去求医了──因为许多热爱《豪斯医生》的观众，在对街看到了休罗利，就热情地大叫「豪斯医生」！

许多记者都知道休罗利的怪癖：他时常要求不要在采访时拍照，他也非常抗拒拍摄杂志照片; 他同样对采访不感兴趣，时常以百无聊赖的态度回答热情记者的问题，甚至试图以无聊冷淡的回答草草结束采访。 要知道记者的采访也是一种对作品的宣传，绝大多数演职员都会尽力配合，但对休罗利而言，这些采访让他的内心小世界十分不自在。 而当《豪斯医生》下档，这位已经成为当时美剧薪水最高的演员，就做了一个好莱坞难解的决定──他远离好莱坞三年，放了一个长长长假。

《豪斯医生》迎来二十周年纪念，却更加令人怀念

这多少证明了，《豪斯医生》可能是可一不可再──休罗利应该不会想再回到一天得工作十六个小时、而且再次让他成为镁光灯焦点的《豪斯医生》摄影棚。 但制作人大卫萧 （David Shore） 可不这样想，想出山寨福尔摩斯这点子的萧，后来又制作了另一个反面版本的《豪斯医生》：改编自韩剧《好医生》的《良医墨非》，同样描述一位有障碍（高功能障碍）的妙手医生，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病症，与这位医生以各种非常态手段解决难题的过程。 但是，墨非看事情的角度与豪斯不同──他看待万事万物不带任何批判。

豪斯是反英雄，那么墨非当然是诚恳谦卑的英雄。 但二十年前的反英雄，在二十年后的社群时代可能更受欢迎──这个时代鼓励我们更加愤世嫉俗。 《豪斯医生》今年迎来二十周年纪念，它却更加令人怀念。 重看《豪斯医生》，那些神秘寄生虫与不会产生抗体的病毒固然很神奇，豪斯抽丝剥茧的过程也很有烧脑乐趣，但是，《豪斯医生》的核心仍然是人性问题，而这些关于成瘾、疏离与孤独的问题，永远都会存在于每个世代。 正如大卫萧说过的：

「说真的，我需要在《豪斯医生》里放进这些医疗奇观，我非常努力地在研究各式各样的奇病怪病，而我很开心很多观众关注这些医学内容，但事实是，这些医学谜题只是吸引观众入门的引子，而我真正想推销给观众的，是那些永恒的哲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