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郎世宁《午瑞图》,一窥宫廷第一洋画师“养成记”
在很多清宫剧中,比如火爆至今的《甄嬛传》《如懿传》中,常常会出现一位身穿朝服,手执画笔的洋画师,虽然他在剧中的戏份不多,但在中国绘画史上却极为重要,他就是“宫廷第一洋画师”——郎世宁。
端午将至,我们不妨先来欣赏一幅洋画师的《午瑞图》。
《午瑞图》是一幅近似于欧洲静物油画的作品,青瓷瓶内插着蒲草叶、石榴花和蜀葵,托盘里盛有李子和樱桃,几个粽子散落一旁。图中的粽子、蒲草等物暗示此画是为中国的传统节日——端午节而绘制的。
端午又有“端五”之称,古人常瓶供蜀葵、石榴、蒲蓬等物,妇女簪艾叶、榴花,号称“端五景”,此五种景物也是“午瑞图”中最为常见的表现题材。
就构图而言,画中物品聚散有致,呈正三角形布局,给人的视觉以稳定感。
画作的绘制方法,则采用色彩深浅及光影明暗的变化展示花叶、水果和瓷瓶的立体感,尤其是瓷瓶肩部见于欧洲绘画而中国画绝无的“高光”手法,能令观者清晰地体会到西方油画的技巧。
宫中档案记载:《午瑞图》“端阳节备用”。画中细节亦表明,清代宫廷也有端午使用菖蒲、艾蒿的习俗。画家更是采用西洋写实技巧,细致地描绘出端午必备,作为瓶花装饰的蒲草叶、艾蒿,以及当季盛开的石榴花和蜀葵。
由此画面也可见,端午节习俗在宋、明、清三代的宫廷和民众之中普遍流传,端午是全民族共同的节日。
虽然《午瑞图》没有写下创作年代,但根据清内务府造办处的档案记载,此图应作于雍正十年(1732年),属郎世宁在中国的早期作品。
画面微小的款署:“臣郎世宁恭画”,下钤二印,印文模糊不辨。画幅正中有鉴藏印“乾隆御览之宝”。
在这幅《午瑞图》图中,郎世宁对静物的表现技法源自欧洲油画,然而其内容反映的却是蕴含华夏民族两千余年文化精髓的风俗。作品也体现了郎世宁的新体绘画风格的探索与形成:绘画内容多是寓意祥瑞的动植物,通过援西入中,将西洋水彩画和中国工笔,水墨技法相结合进行创作。
郎世宁,原名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Giuseppe Castiglione,1688-1766),生于意大利米兰。清康熙帝五十四年(1715),年仅26岁的郎世宁作为天主教修道士来中国传教,随即入宫进入如意馆,自此留居北京51年。
清朝初年,透视法、阴影法等西洋绘画技巧已由欧洲传教士带入宫廷,但因不能兼顾中国传统审美,所以并未受到广泛认同。
为了迎合清朝皇帝的审美趣味,博得帝王恩宠,郎世宁不断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潜心学习中国文化。为此,他每天早上7点准时到如意馆,画画到下午五点,同时还兼职在清廷传授西洋画艺,绘制壁画以及研究珐琅器的制作工艺等,几无闲暇。
清档中记载的郎世宁第一件画作是《聚瑞图》,是他为庆贺雍正登基进献的作品。画面描绘了一只青瓷弦纹瓶中插著并蒂莲花和双穗稻谷。画瓶中的双穗稻寓意丰收吉祥,莲花象征帝王懿德清廉。
正是这些藏在画中的“小心机”,让雍正对此画大加赞赏,也肯定了郎世宁的绘画才华,然而,因为雍正反感天主教,郎世宁的才华并未得到重要,他不得不继续潜心研究画技。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郎世宁只得冥思苦想,揣摩圣上的审美意趣,探索新的绘画方法,这一过程也促使了新体绘画的孕育发展。
从雍正二年修建圆明园开始,郎世宁得到谕旨,起稿创作装饰圆明园宫殿的装饰画,创作了一批以花鸟走兽为主的新体画,其代表作《百骏图》就是这一时期完成的。
在画作中,郎世宁领会了中国画对神韵和意境的追求,融入古典油画对细节和光影的表现,最终在东方土地上开创了别具特色的流派。
他的改良式画法,颇受雍正肯定,代表清宫品味的《国朝院画录》对郎世宁的花鸟走兽作品表示肯定:“郎世宁,海西人。工毛花卉,以海西法为之…其绘花卉具生动之姿,非若彼中庸手之詹詹于绳尺者比。”
继雍正之位的乾隆,雅好书画,对郎世宁更是宠渥有加,经常授意他创作人物肖像画和历史纪实类绘画。深谙宫廷生存技巧的郎世宁顺从乾隆旨意,折衷画风,进一步探索西为中用的人物画处理方式。
他的努力在《乾隆朝服像》中初见成效。画中的乾隆端坐于龙椅,气度非凡。人物面部采用了正面光照的处理方式,设色清淡柔和,没有乾隆忌讳的明暗对比和阴影表现方式。此外,画中乾隆所穿着的衣饰强调反光,突出立体感,用笔精细工整,人物刻画生动逼真。
创作于乾隆四年的《乾隆皇帝大阅图》,更反映出郎世宁将中西绘画融会贯通的惊绝技艺。他借鉴法国画家大卫的《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构图法,创作了一幅清宫版的“帝王骑马像”。他以高宗的戎装骑马像,与西方那些著名的君王作一类比。
画中的乾隆脸部为3/4侧面像,面部清晰明亮。衣着、马匹及配景则充分运用了西洋油画的技法。生动地表现出乾隆骁勇善战,英明神武的飒爽英姿。
郎世宁不厌其烦地装饰乾隆一身布满刺绣、金光灿灿的服饰—— 做工考究的龙纹金甲,精致的马鞍,而皇帝胯下的马匹和身后背景,则形成视觉简单的块面,使得马上的帝王更加尊贵,更为抢眼。
《乾隆皇帝大阅图》是郎世宁新画体和传统中国帝王像的一次完美结合,乾隆龙颜大悦,对其更为器重,郎世宁在清宫的生活,更是如鱼得水。
至此以后,除了cos出不同身份的人物,让郎世宁为他自己画像外,还安排他给后宫妃嫔子嗣绘制画像。
郎世宁历经康雍乾三朝,在中国从事绘画50多年,并参加了圆明园西洋楼的设计工作,极大地影响清代宫廷绘画和审美趣味,被列为“清代宫廷十大画家之一”。代表作有《十骏犬图》《百骏图》《午瑞图》《乾隆大阅图》《瑞谷图》《花鸟图》等。
郎世宁在宫廷内作画,也获得了许多荣耀,不但超过了其他欧洲传教士画家,而且令众多供奉宫廷的中国画家也无法望其项背。他一生的主要贡献,在于大胆探索西画中用的新路,熔中西画法为一炉,创造了一种新画法、新格体,堪称“郎世宁新体画”。
正是由于借助兼得中外、博取东西的折衷技巧与迎合中国皇帝趣味的题材择选,才使郎世宁成为深得雍正、乾隆两位帝王赏识、并且大加重用的西洋画家,他有为数不少的画作存世亦得益于此。
乾隆三十一年六月初十,郎世宁在北京病逝,享年78岁。
乾隆帝特颁旨:“西洋人郎世宁自康熙年间入值内廷,颇著勤慎,曾赏三品顶戴。……着照戴进贤之例,加恩给予侍郎衔,并赏给内务府银叁百两料理丧事,以示优恤。”
作为一个远渡重洋来到神秘东方的西洋人,郎世宁不但克服了异域文化障碍,还凭借自身的坚毅和隐忍,西画中用,开创新体绘画之先河。
他的作品不仅见证了康乾盛世的辉煌,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图像史料,更为东西方文化艺术交流做出了积极卓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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