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大王伏尔泰 – 上

法国启蒙时代最著名的文学家，是如何成为一位制表业显赫人物的？

“这里有一份十分诚实的怀表价目表。选择我们是您最明智的决定；我们的工匠技术出众，值得信赖。”

这些文字出自1770年寄出的一封信件，看似几乎与怀表史上任何时代的任何怀表推销员的口吻无异。事实上，这些文字出自于一位身份特殊的怀表推销员：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François-Marie Arouet），即伏尔泰（Voltaire）。这位激进的法国哲学家、18世纪最著名的文学家，为什么会写出如此内容的信件（寄给他的朋友阿让塔伯爵）？这也成为了钟表史上最不为人知和难以置信的传说之一。

伏尔泰（1694-1778）

在这个传说中，年老病弱的伏尔泰以叛国罪被法国宫廷流放之后，利用他拥有的财富、影响力和精力，在盖克斯（Gex）地区的法国费尼镇（Ferney）建立起一个制表师团体，那里靠近日内瓦的瑞士边境。这个团体制作的钟表，堪比钟表之都日内瓦的产品，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个团体坚持不懈的领袖——伏尔泰。他带领着他们打开了整个欧洲市场（并且更进一步：进入印度市场），甚至进入了宫廷。伏尔泰于1778年亡故后，这个团体的钟表制造持续了超过20年。然后它就突然消失，无迹可寻，我们只能透过伏尔泰的信件，了解其中的一些细节。

伏尔泰位于弗尼-伏尔泰镇的别墅

开车穿过日内瓦西北部，你会看到路标指向通往弗尼-伏尔泰镇（Ferney-Voltaire）的道路，就在不远处。这座小镇以前名叫弗尼镇，1759年，65岁的伏尔泰在这里买下了一处房产。在伏尔泰使这里声名大噪之前，盖克斯村落仍是法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

1750年，伏尔泰因为在法国宫廷的敌人、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的宫廷中任职，而被法国宫廷流放。在与弗里德里希争吵后，伏尔泰来到日内瓦寻求避难。1754年，他住在日内瓦一座名为甜蜜作坊（Les Délices）的别墅里（这座别墅至今仍在）。5年后，他由于发表言论批判这座城市的英雄约翰·加尔文（Jean Calvin）而与日内瓦当局不和。随后伏尔泰购买了弗尼镇的房产，以便为离开日内瓦做打算。1765年，当他与日内瓦的矛盾激化到忍无可忍后（他对政府提出无数控诉），他放弃了甜蜜作坊，并搬至弗尼镇居住。

甜蜜作坊（Les Délices）

在当时的日内瓦，阶级纷争将这座城市持续一个多世纪的政治动荡推向了危急关头。日内瓦社会被分成五个界限分明的阶层。除了顶端的两个阶层，所有人都遭受到政治和经济压迫。1770年2月，暴乱发生，许多被称为“habitants”和“natifs”的人（这两类人具有一定的特权，例如创业权，但需要缴纳极高的税赋）希望离开日内瓦。在一次抗议事件中，日内瓦当局杀了几个“莫须有”的移民，以儆效尤。

在极度不满的“habitants”和“natifs”群体中，有数千人是制表师。制表业在16世纪就已传入日内瓦，当时，在胡格诺派（演变自法国旧教）新教徒难民中，有许多人都是制表师，他们在那里定居，以逃脱在本国受到的迫害。

1770年，日内瓦政府将制表师投入监狱

伏尔泰在“habitants”和“natifs”与日内瓦上层阶级的斗争中，选择站在前者一方。日内瓦发生暴乱后，当“habitants”和“natifs”开始越过边境涌向弗尼镇，他决定出手相助。多年来，他为任何希望逃避日内瓦压迫的“habitants”和“natifs”在弗尼镇提供庇护所。

很快，就有大约30位难民来到弗尼镇，伏尔泰用他的房产为他们提供避难所。他免息借给他们100,000法郎，并把属于自己的剧院改建成一座制表工坊。1770年4月，就在日内瓦的制表师们抵达弗尼镇几周之后，伏尔泰写信给一个熟人，信中说他们已经制作出第一批怀表并发往西班牙。当时，这个团体拥有大约40位制表师。伏尔泰沿着Rue de Meyrin建造房屋和工坊，并出租给制表师。到1770年10月，已有40座这种建筑。

位于Rue de Meyrin的这座大楼（照片中央）曾经坐落着一家制表工坊

在最初的一年，弗尼镇对来自日内瓦的制表师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伏尔泰在给若古（Jaucourt）侯爵的一封信中高兴地说道：“只要我们有场所收容他们，日内瓦所有的制表师都会前来。我们必须记住，如今每个人都想得到一块金表，从北京直至马提尼克岛，而以前只有三个主要的生产中心——伦敦、巴黎和日内瓦。”

时至次年，弗尼镇已经拥有4家独立的制表公司。尽管公司的数量在这个团体存在期间有所浮动，但在最初的8年中，即伏尔泰在信中提到有关团体情况的那个时期，已经建立的制表公司就包括Dufour et Céret、Valentin、Daleizette et Dufour、Valentin et Daleizette和Servand et Boursault。伏尔泰没有直接从这些制表公司的销售中获利，尽管在他们的公司发达之后，他的确开始向借钱的制表师收取利息。

伏在案头写信的伏尔泰

移民不断从日内瓦，以及盖克斯地区的农场和汝山谷涌来。巴黎的制表师们也将他们的后代送往弗尼镇学习制表，因为在这样一座谦逊、宁静的小镇里，没有什么诱惑，十分适合专注地学习。

在弗尼镇定居的不仅只有制表师，表壳制作者、珐琅师、雕刻师和宝石镶嵌师也来到这里，使弗尼镇真正成为了一应俱全的怀表制造中心，与那些传统的竞争对手相比毫不逊色。这里既能生产简单的怀表，也能生产报时怀表，配备冠状轮擒纵机构，并且常常采用芝麻链传动系统。几年内，弗尼镇出产的怀表因为价廉物美，成为了巴黎的主要怀表供应商。1774年，伏尔泰写信给黎塞留公爵说，弗尼镇里几乎所有制表师都在为巴黎生产怀表，他们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怀表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现存极少有怀表上刻有弗尼公司的名字。）

一枚1770年产于弗尼镇的带有舒瓦瑟尔（Choiseul）公爵肖像的问表（照片由江诗丹顿博物馆友情提供）

同一年，出生于盖克斯地区Challex镇的让-安东尼·勒平（Jean-Antoine Lépine），作为路易十五的制表师，在皇室钟表专家Joseph Tardy的领导下，在弗尼镇建立了办事处。尽管勒平在弗尼镇的具体经营内容并不为人熟知，这却是巴黎与弗尼镇之间强大联系的有力证据。（某些弗尼镇出产的怀表，搭载了勒平在弗尼镇团体创建之时发明的小型化单夹板机芯。）早些时候，伏尔泰就已经说服勒平担任他在巴黎的代表。

关于弗尼镇团体，并没有可靠的生产数字：伏尔泰的信件，几乎是所有有关弗尼镇怀表业务信息的唯一来源。1773年，那里的制表师们生产了4,000枚怀表，伏尔泰在信中写道。弗尼镇的制表业似乎在1776年前后达到巅峰，那年，伏尔泰写道，弗尼镇有1,200户人家从事制表业及其相关的手工艺生生产。

勒平（1720-1814）

未完待续……

撰文：Norma Buchanan（原文刊登于《Chronos手表》2013年第6期）